他一生大力提倡实学,认为“有实学,斯有实行,斯有实用”,主张“研经究史为致用之具”,强调读经的目的是为了经世济时,为现实所用。在他周围,团结着一拨湖南籍人才。他自己则是嘉道年间湘系经世派的首领,带头大哥。▲陶澍,近代湖南人才第一人。长沙人贺长龄,在江苏布政使任上辅佐陶澍推行改革,主持编订《皇朝经世文编》,后任云贵总督。
《皇朝经世文编》是经世派的“圣经”,推动晚清士人从务虚向务实的方向发展。在袁名曜出任岳麓书院山长的第二年,嘉庆十八年(1813),书院来了个学生。这名学生是邵阳人,之前参加县试、府试,都考取了头名,前途看好。他在岳麓书院待的时间很短,但这段岁月影响了他一辈子。他就是后来编出《海国图志》,主张“师夷长技以制夷”的魏源。
魏源曾被陶澍、贺长龄延聘为幕僚,并代贺长龄编辑《皇朝经世文编》,可以看出,他的思想能领先同时代人几个身位,是因为有经世派学风打底。湖南这一拨人才,还有贺长龄的弟弟贺熙龄,曾提督湖北学政,晚年任长沙城南书院山长;贺长龄的女婿、长沙人劳崇光,曾任广东巡抚、云贵总督等职;陶澍的好友、善化人(现属长沙)唐鉴,理学大师,曾代理两江总督;陶澍的幕僚、湘阴人李星沅,官至云贵总督、两江总督兼河道总督;等等。
这拨人,是近代以来湖南人才崛起的先声。陶澍对湖南的意义很大很大,因为他影响下的湘系经世派人才群给湖南留下了两件“法宝”。这两件“法宝”在此后湖南历次人才爆发中,均发挥了相当重要的作用。一件“法宝”就是陶澍他们倡导的经世致用之学,影响所及,“三湘学人,诵习成风,士皆有经世之志”。直白点说,这种学风影响下的湖南人,读书一般,但实践能力强,动起手来就能改造社会,改变国家。
曾国藩、谭嗣同、毛润之等不同时期的湖南人才代表,都是经世致用思想的信奉者与践行者。另一件“法宝”则是,用实践告诉湖南人一个真理:湖南人要走出去才能有出息。陶澍他们的主要活动,基本都不在湖南省内,而在省外。窝在省内,视野受限,空间狭隘,是没有什么大前途的。湖南人要吸纳更新自己的知识体系,必须到京津、江浙等经济文化发达地区去,比如魏源中举后在江浙一带任职,较多接触了外国文化,这才有了他那些警醒世人的进步主张。
另一方面,湖南人要影响全国,在国家层面有话事权、话语权,也必定要走出去才行。太平天国时期,湘军成批走出湖南,造就了湖南人在帝国军政系统无可替代的地位。毛润之年纪很小的时候,就懂得这个道理。他抄改了一首诗明志:“孩儿立志出乡关,学不成名誓不还。埋骨何须桑梓地,人生无处不青山。”湘乡人曾国藩的科举之路并不顺畅。
他第一次会试落第后,特意转道金陵,去拜见前辈陶澍。他对陶澍极其佩服,曾细心研读过陶澍全集。这套《陶文毅公全集》,是益阳人胡林翼送给他的。胡林翼是陶澍亲选的女婿,陶澍一度把他带在身边着力培养。在湘军高级将领中,对于曾国藩来说,要论渊源最深、私交最厚、帮助最大的,没有人能超过胡林翼了。湘阴人左宗棠,和胡林翼同一年进京赶考。
胡考上了进士,左名落孙山。不过,他极力向老丈人推荐左宗棠,这样,左宗棠得以与陶澍相识。陶澍大左宗棠33岁,但他同样很欣赏这名晚辈,认定左宗棠将来必成气候。于是,陶、左两人从忘年之交,发展到结成儿女亲家。这样,在鸦片战争爆发前夜,围绕在陶澍身边,近代湖南真正意义上的人才爆发式群体——湘军的主将,已经完成了聚集。
▲曾国藩几乎重塑了湖南人的国民性。道光二十四年(1844),举人出身的新宁人江忠源,通过湘阴人郭嵩焘的介绍,认识了在京城翰林院工作的曾国藩。曾国藩此时已经中了进士。告别时,曾国藩出门目送江忠源,紧接着回头对郭嵩焘说:此人“必立功名于天下,然当以节义死”。当时人听了都很诧异,不知道曾老师说得准不准。这一晃,就过了七年。
整个帝国,没有人想到一帮来自广西的造反者,最终吞噬了帝国半壁江山。当时,曾任河南巡抚的李僡跟咸丰皇帝报告说,他在河南怀庆战役期间,亲眼看到黑龙江旗军见了太平军撒腿就跑。清政府的主力部队八旗、绿营都不顶用,挽救帝国危亡,只能靠新力量。新力量是什么?当时人心里也没谱,这时候,江忠源在老家已经募了一批新宁勇,搞团练,战斗力不赖。